2009年10月9日 星期五

木人頭



木人頭

盜之計,所以防人之先覺也。故其語曰:「偷風莫偷雪,偷雨莫偷月。」其理至明,月黑風高之際,最宜於盜竊。

三十六計之中,有「投石問路」之計,乃投石於其室,若屋中人醒覺,必起而罵,亟(音激,急也。)去;若無咒罵者,則施施然入而盜之。然識者諳其聲,偃(音演,停止。)旗息鼓,必待盜入而後執之。

粵諺有「賊佬試砂煲」,佬者,男兒也;砂煲又名瓦罉,煲者,鍋也。意謂賊佬以砂鍋為試探。其理與「投石問路」者相類。蓋行事之法,或自狗洞、或鑿地道,穿窬而入。然則方其身處穴中,行動維艱,及伸首入戶,倘覺而擊之,其腦必碎。故練者以燒黑之煲為先導,恍惚似人首也。若煲遇擊則破而有聲,可從容遁也。智者則審視詳實,見煲則待之,見人頭則擊之,靡有不中者也。

盜名田小樓者,乃以木雕一人首,貌酷肖,鬚眉畢現。以為砂煲之試,識者亦難辨此假人頭也。雖偶有被擊中,仍可全身而退。挾是技,十數載未嘗失手。其婦且不知其夫之為盜也。既聚小本,改操正業,近乎小康,碌碌終日而已,木首乃閒置家中。

愈數年,舉一男。頓覺家計不足,需多置田產,以為他日娶媳生孫之用也。計無所出,乃思重操故業焉。

邑某公,巨富者也,計往竊之。一夕,出木首而進。公,有識者也,待首出,操刀砍之。木首既落,無功而還。翌日報有司,有識得木首為田家之物者,乃通緝之。小樓委家亡去,音耗杳然,或謂且異鄉客死矣。以無對證故,事遂不了了之。

婦守業,撫其子,且得媳及孫矣。已然小富,退隱家中頤養天年,唯子與媳守其業。

光陰荏苒(音吟染,漸漸過去。),倏(音叔,快也。)忽多年,人已忘通緝之事。一日,有老者造訪,自稱田小樓,無識之者。婦聞聲出視,果其夫也,垂垂老矣。乃接歸家中。然小樓之亡去也,子不知有父,今陡(音斗,突然也。)添一口,與其媳皆加以白眼,夫婦相與唏噓而已。

忽一日,小樓飄然而去,不知所終。壁間留字曰:

三十年前田小樓
一刀斬斷木人頭
兒孫自有兒孫福
莫為兒孫作馬牛


先父每言之。

二零零零年十月初稿





網上資料(以下的文字經下載而得,我只改正了明顯的錯誤,其他盡量保持原貌。)

1.《元‧無名氏‧漁樵記‧第二折》:「月過十五光明少,人到中年萬事休。兒孫自有兒孫福,莫與兒孫作馬牛。」

2.《警世通言‧卷二‧莊子休鼓盆成大道》:「至於生子生孫,就是下一輩事,十分周全不得了。常言道得好:『兒孫自有兒孫福,莫與兒孫作馬牛。』」

3.  念庵法师的醒世警语。它相传一段故事。

在一个异常寒冷的冬天,大雪接连下了三天。相邻两户人家的媳妇同时生下婴儿。一户皮裘暖被,炭红坑热,全家逗弄小儿,笑声不绝。一户透风漏霜,母亲用家里仅有的一点破棉絮紧紧地裹着儿子,想煮点热粥暖身,不说米缸也空空,连薪柴都没有。小儿在饥寒中不肯停止哭闹。外面又下着大雪,做父亲的想出外找着柴禾都不能,只能瑟缩一旁,闷闷地吸着旱烟。

母亲一来心痛儿子,二来想想自己的困苦,心情自然烦躁,哭骂道:「人为子,你为子,人家生来富贵,你偏落到这等贫苦人家;人为妻,我为妻,人家母凭子贵,我偏嫁于这等贫苦人家,人为夫,你为夫,人家挣钱养家,你只会一旁叹气!」

父亲见儿子哭得凄凉,也不觉眼有泪痕:「我出去找点米和柴回来,就算偷,也偷点回来。」

父亲转身投入茫茫风雪中。那知这一去,音讯全无。

二十年转眼瞬间,二十年也能将任何东西催啄得面目全非。富贵的孩子恃宠生骄,搞得家无宁日,万贯家财已败一空。贫穷的孩子立品立志,和母亲相依为命,此时更高中状元。

状元爷在府上筵席三天,酬谢曾扶持过自己乡邻亲友。第三天筵席已散,晚上下着大雪,状元爷正为母亲暖被,丫环来报:「门外来了个云游和尚,想化点斋饭,但厨房已没有剩饭,是否可以给他几个铜钱?」

状元爷和母亲商量,天这般寒冷,店铺怕也早早关门了,附近又没有客栈,就着丫环:「你把师傅请进门来,再煮点斋菜,如果师傅愿意,不妨留他一宿。」

一夜无话。老夫人到底是操持惯了,第二天一早就打扫起庭院的积雪来。

借宿的和尚此时也收拾行装准备上路了,刚走出房间,和老夫人打了个照面,和尚连忙把帽子戴上,扯下帽檐,和老夫人打个招呼:「多谢施主昨夜收留一宿,贫僧在此别过。」然后脚步匆匆地走出大门。

老夫人只觉得这个和尚的背影和声音有几分熟悉,但见他有点不近人情,也未作其它细想。收拾客房时,见和尚留下一封书信,却是二十年没了音信的丈夫手迹,上书:

二十年前去学偷,
葫芦换出老僧头。
儿孙自有儿孙福,
莫为儿孙做马牛。

原来这人正是一去二十载的父亲。

二十年前那个夜晚,父亲在茫茫风雪中敲不开任何人家的大门,实在没有办法,想到了偷。好不容易找了个人家,在墙上扒开一个洞,由于头一回做贼,心里害怕,于是便找条木棍顶了个葫芦由洞口伸入去探听虚实,那知人家早发觉有贼,等他的葫芦一伸进来,大刀向头上砍去,葫芦即刻被劈开两半,吓得这父亲撒腿就跑。

乞不成,偷也不成,饥寒交迫的父亲惘惘然地昏倒在雪地里。等他苏醒过来,已身在庙里,经过一场生死,父亲决定抛开凡俗,投寺做了和尚。四方云游时听得当今状元与自己是一方人氏,又正好是儿子的姓名,虽然出家人四大皆空,但毕竟是为人父母,忍不住回来看看。

虽然证实状元正是自己的儿子,但想到自己这二十年没有尽丈夫和父亲的责任,不敢相认,留书而去。